应风色意外地现,自己居然没有血脉贲张之感,回神只觉强大的威压扑天盖地而来,身躯本能绷紧,瞬间进入备战状态,而那异样的股栗始终未去。或许和一缕淡淡的血腥味有关。
他从后门进来时,一连穿过三进宅院,虽没功夫一间一间仔细瞧过,并不觉得屋内还有其他人。在女郎开声以前,就像完全不存在似的,只能认为眼前的逼人气势是她刻意放出,如利剑脱鞘横置,当者莫不胆寒;而越至近处,她的黑纱竹笠、海棠红衫淡紫襦,乃至披覆的银绣黑氅等渐失其形,只余纯粹的压力;应风色在转开视线前的最后一瞥,是她蜂腰后晃过的灿灿银芒。
(白……白?)
白到没有一根驳杂的及腰长,仅以一根彤艳的大红带子束于末端,与血色的剑柄剑鞘是她全身上下唯二的正色,红到有些刺目。
言满霜自被揭穿”
玉未明“的身份以来,不仅行事直来直往,毫不拖泥带水,在嘴上更是绝不饶人;恁此姝杀气如何精纯,没打过也不知高下,没有气沮于前的道理,她却像是忽然哑声也似,紧盯着来人,应风色现她竟微微颤抖,不知是愤怒或恐惧。
怪了,应风色心想。莫非满霜……与此人有旧?
忽听一把喑哑暗弱的嗓音笑道:”
你总算肯出来了。拖拖拉拉半天,老子这只眼,你拿什么赔我?“竟是瘫在柱底的顾挽松。
”
我本来没打算出来的。“女郎冷冷说道。”
你说这儿有条漏网之鱼,值得我跑一趟,但你这厮满嘴胡言,正事没干成一件,我原本是不信的,没料到真有好东西;只教这丫头取你一只眼,算是抵了扰我清修之罪,小惩大戒,望你下回长些记性,莫再重蹈覆辙。“合着若未见着她口里称的”
好东西“,便要眼睁睁瞧顾挽松死。
她的声音爽脆快利,十分动听,果然开口又更添韵致,并未刻意压低嗓子,也不似莫执一般娇慵妩媚,黏糯如蜜,是冷得很有味道的那种,令人忍不住揣想黑纱之下,会是何等的花容月貌。
顾挽松低头啐了口血唾,咧嘴笑道:”
你找了忒久都没找着,我特别给你备在这儿,怎么说也是很有心了。谁想得到堂堂水月停轩门下、永贞祖师最钟爱的小弟子筠缦师太,竟是洛总镖头那千娇百媚的老婆陆氏?
“我连她的私生女儿都替你找了来,这下子要维护师门清誉可就省事多啦,一剑两命,毋须奔波,将知晓你在大桐山杀害筠静师太,暨同行六名筠字辈师长,在湖阴枫林驿杀害筠庄和她的弟子,几乎清光筠字一辈才得上位等丑事的所有人,全都埋葬于此,岂不是方便得多,杜掌门?”
——她是……“红颜冷剑”
杜妆怜。
(原来她便是掌水月一脉的杜妆怜!)
顾挽松这手是破罐子破摔,听女郎的口气,怕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但这番话说将出来,这名身段惹火的女子若真是杜妆怜,除了把与闻者杀掉之外,想来也没有别条路。至于她事后如何炮制作死的羽羊神,已不关死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