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扬手要掴,忽见少年肩头玄甲裂开,露出寸许旧疤——正是三年前她随驾秋狝时,射偏的鸣镝所伤。
少年却浑不在意地摘去她鬓间碎叶,叶脉间凝着将化未化的冰珠:“末将早说过,围场西坡的陷阱该填了。”
晚霞漫过林间时,公主盯着他修补铁夹的侧影。
少年用断箭削着榫卯,手腕翻飞间竟将机关改作莲花锁,又在锁眼处刻了枚歪斜的凤纹。
“殿下还能走吗?”
远处狼嚎骤起,她正要抬脚,却蓦地痛呼倒地。
黄昏时分,少年将军单骑送她回宫。
小公主攥着那枚莲花锁,忽觉十年来所见竟不如他背上山河壮阔。
后来匈奴犯境那夜,她颤抖着打开妆奁底层的莲花锁。
铜匣里掉出的不是密信,而是张泛黄的糖人纸——正是她七岁那年,从城墙掷给凯旋小将的琥珀饴。
纸背蝇头小楷写着:
“愿为殿下守此糖,不教边关风沙蚀。”
——
岁月几多愁:
景和十四年,一声雷闷在云里,林相执笔批着江南漕运的折子,忽见“金陵”
二字墨迹微晕——
原是前岁梅雨季,她曾在信笺上笑言:
“若得闲,当与兄醉卧二十四桥”
。
檐角铁马恰在此刻叮咚,惊得他腕间紫毫斜斜一颤,在“疏浚河道”
处拖出条蜿蜒的墨痕,倒似她惯用的蛇矛走势。
暴雨叩击青瓦,他批罢江淮水患的奏章,腕间紫毫忽顿。
烛泪积成的小山映着案头断剑——那是陛下转赐的龙鳞剑,鞘上鎏金早褪成暗纹。
他抬手揉额时,中衣滑落半寸,露出肋下旧疤蜿蜒如阴山古道,正是当年洪水救婴时落下的伤痕。
侍童添茶时碰翻案头青瓷瓶,水流漫过《盐铁论》封皮,露出夹页里半片枯荷。
林相信手拈起欲弃,忽见叶脉间凝着星点暗红——原是那人用箭簇蘸着葡萄酒,在荷叶上画的漠北舆图。
此刻水渍正沿着当年标注的孤阴山蔓延,洇透了新呈的《边关互市疏》。
暮色漫过户部库房时,他亲自检视赈灾粮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