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碾子碾碎最后一粒朱砂时,窗棂外传来第三声夜枭啼叫。
秦九龄沾着朱砂的笔尖悬在半空,信笺上“永寿村”
三个字在烛火下泛着血色。
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九龄,莫沾永寿村的药材。”
可那封盖着黑符的信偏偏在今晨出现在药柜最深处。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惊起林间寒鸦。
车辕上挂着的铜铃突然齐声作响,拉车的枣红马喷着白气原地踏蹄。
秦九龄掀开帘子,只见雾霭中隐约现出个佝偻身影。
那人戴着斗笠,蓑衣下摆滴滴答答落着水珠,可今日分明是个晴天。
“可是秦大夫?”
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青石,“顺着这条溪水走,看见挂红绸的槐树就往右拐。”
话未说完,人影已消散在晨雾里,只余蓑衣上的腐臭气息萦绕不去。
永寿村的牌坊下堆着成筐的牛黄,暗金色泽在日光下流转如活物。
秦九龄俯身细看,指尖刚触到表面,那牛黄突然裂开道细缝,渗出一缕暗红血丝。
街边蹲着卖狗宝的老汉咧嘴笑,满口牙竟都是乌黑的。
“外乡人?”
茶寮里转出个穿绸衫的胖子,腰间玉佩刻着药葫芦纹样,“在下是这儿的药材商,姓胡。”
他袖口隐隐露出半截黑符,与今晨信笺上的一模一样,“要说我们永寿村的牛黄,那可是夜魔亲赐的灵物。”
话音未落,西头突然传来妇人嚎哭。
秦九龄挎起药箱疾步赶去,只见个五六岁大的孩童躺在竹席上,肚皮胀得透亮,皮肤下似有活物游走。
他搭上孩子腕脉,心头猛地一颤——这分明是中了蛊毒!
“取三钱牛黄,二两狗宝,混着晨露煎服。”
秦九龄边说边取出银针。
妇人却突然抱住孩子后退,眼神惊恐如见恶鬼:“不能用药!
用了药就要去夜魔庙还愿!”
暮色四合时,秦九龄跟着胡掌柜走进夜魔庙。
供桌上不见寻常的三皇像,倒供着尊青面獠牙、手持枯骨杖的夜魔神像。
香炉里插着七柱倒头香,青烟扭曲成蛇形盘在梁上。
胡掌柜突然伸手按住他肩膀:“秦大夫可知,牛黄要取活牛胆中温养,狗宝需得饿犬空腹三年?”
后殿转出个白发老妪,手里捧着个陶罐。
罐中牛黄泡在血水里,竟像心脏般微微跳动。
秦九龄闻见熟悉的腐臭气息,正是晨雾中蓑衣人身上的味道。
“二十年前饥荒,夜魔显灵说能用生气养药。”
老妪指甲缝里嵌着朱砂,“村里人轮流住进夜魔庙,用活人生气滋养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