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
刘二先还唬了一跳,等带着醉眼认出对面两个是架阁库的吏员,另还有一个虽然不认识,但十分眼熟,像是左右军巡院的,方才打了招呼:“大晚上的,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又问道:“到我家坐坐去?”
“坐个屁!头儿得了消息,明早上边要来查我们的档,要我们立时回去衙门,找你半天了,快走!”
一边说,三人当中一人开道,两人一个挟那刘二一边胳膊,几乎是把人架着走了。
出得巷子,外头居然还停了一辆马车。
刘二本也只是吃了四五分的酒,被人往车厢里一塞,早吓得醉意全无,等被拽着进了架阁库,见得里头灯火通明,尤管勾、秦解两位上官并数名差官都在其中,心中已是暗叫不好。
一时上得前去,那尤管勾也不啰嗦,指了指后头桌案,道:“刘劲,这是你经手的,说说什么情况吧。”
刘劲定睛一看,眼熟得很,却是自己早上才填好的那酸枣巷尾宋家食肆定契并房地契。
他哪里还会不晓得这是事发了,然则到底不知道究竟什么事,问题又出在哪里,只好装傻,道:“是小的经手,只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尤管勾骂道:“秦判官人在此处,你还想继续瞒骗?那卖家正月十七人已是死透了,你这定契日期写的十八,死人来找你签的文书吗?!”
刘劲连忙跪倒在地,道:“小的实在不知,怕是不小心写错的日子也是有的!”
到底是自己手下,但凡能护,尤管勾自然还是想要护着。
他问道:“你是被人收买,为人指使,还是被人胁迫?”
刘劲一惊,连忙道:“小的当真只是一时错手!”
他也是多年吏员,深知一旦认罪,只有重罚,反而如若一口咬定自己弄错,敷衍过去,过个一年半载,又是一条好汉。
两人在此处演戏,秦解看得耐心十足,全不着急,那韩砺却早不耐烦了。
他上前两步,把一份空白文书并宋家食肆定契扔到那刘劲面前,道:“二月才印出来的新文书,编号也是今日才领用,刘劲,你一月怎么错手?”
刘劲见得出来一个生面孔,也不知道是谁,可一旦听清楚对方话中意思,心头不由自主就是一凉。
假的就是假的,伪造就是伪造,想做的天衣无缝,仓促之间,谈何容易?
只是他一向仗着此事无人追究,才大着胆子从中牟利而已。
还没等他想清楚应该如何撇清自己,韩砺已是厉声再问道:“刘劲,你不要执迷不悟,那宅子已是被左右军巡处盯上久矣,对面便是一处赌场,与上元节走失妇孺之事关联甚大。”
“你若不是被人收买,那就是参与其中——秦判官要拿你回去审讯,尤管勾不仅不会袒护,还会叫人严加审讯,免得叫你一头害群之马,坏了架阁库上下名声。”
韩砺此话一出,尤管勾也再不敢耽搁,立时跟着喝问道:“刘劲,还不快交代?!你自家要死就算了,难道还要把一库的人都拖下水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妻儿父母想想!”
刘劲原只有三分怕,听到此处,尤其晓得那宅子后头竟有如此大事,而根本没有半个人知会自己,当真恨不得把那刁子和廖当家的全家祖坟都刨出来骂一遍。
他忙膝行向前两步,抓着尤管勾的袍子,叫道:“管勾!管勾!小的不曾参与其中,只是收了那朱雀门倾脚头廖当家的人情,因他说那宅子早付钱买了,但还没来得及过户,钱也给了,谁知卖家竟投河死了,一时无法,不愿钱产两空,才叫小的帮忙!”
“钱在何处?”
“除却分掉的二十贯,其余都在小的位置上头!”
“原本的文书何在?”
“也在小的位置上头,锁在木屉之中——小的未曾敢动。”
他说到此处,已是眼泪鼻涕一把流,急急把腰间钥匙解了下来,捧给对面韩砺,又放声哭道:“小的当真只是收钱办事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