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巡捕一时手都抖了,谢过了熟人,当即回头。
他脚步匆匆,立刻让人把那刁子叫了出来,将那沉甸甸一方布包的银饼还了回去,也不说旁的,只说最近巡铺里头事情多,巡兵来来往往,上头也盯得紧,自己抽不出手来,这个忙就帮不了了。
退回去了银饼,马巡捕一下子就松了口气,回得朱雀门巡铺,又把先前那当班巡捕喊了过来,吩咐道:“罢了,我也是好心没好报,要是那宋家食肆的小娘子想到太学门口摆摊,仍旧叫她去吧,也别管了,这些个学生,沾不得一点!”
那巡捕听得这话,却是“啊”
了一声。
“既是摆摊,摆在哪里不都一样?”
他竟是忍不住劝了起来,“今日本来都说好了,叫那小娘子来咱们后巷摆,许多兄弟都说她那糯米饭、烧麦做得好,依我看,也不必说,依旧叫她来,先摆几天摊再说,说不定摆着摆着,她只觉咱们这里好,就不肯回太学了!”
“到时候,咱们也有好早饭吃,她也不去找麻烦,您也松一口气,岂不是好?”
这一番话说下来,那马巡捕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忍不住看了看对面手下,暗想:这人,到底帮我分忧,还是帮宋家女儿说话,嘴馋她那一口吃的?
朱雀门的马巡捕只要把银子退回去,就算是扔掉了烫手的山药,一身轻松。
可抱着那沉甸甸银饼的刁子,犹如抱着一大捧烫手山药,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前次才被当家的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他不敢再用那等俭省办法,只好请了讼师帮着理了当日的买卖文书,果然捉出里头许多问题,又发现那契书上不少疏漏。
找出了不妥,自然要改。
但这一回京都府衙里惯熟的胥吏却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八十贯。
本来漫天开价,坐地还钱,自己不过还个价,对方直接翻了脸,只嚷着“你别杵着,我不搭理你,喊你们廖当家的来说话”
。
办不好差事,还要上头出面,刁子自然怕挨骂,还没来得及说,此刻又添了马巡捕推脱的事,更要命了。
他只好苦着脸,紧着肉,去找了廖当家的。
这一回,廖当家的没有扇他巴掌,一个反手,就着还发烫茶水往他脸上一泼,骂道:“废物!”
刁子被烫得脸都痛了,却不赶敢擦,只好半跪着陪笑道:“当家的消消气!消消气!小的也没料想到会变成这样——从前都好好的,今次本以为小娘子好拿捏,谁晓得……”
廖当家气得脸上的肉都抖,喝道:“驴都比你机灵!为了省那一丁点钱,你给我惹出多少麻烦?!”
又问道:“那现在是要怎么办?”
刁子的头皮都麻了,道:“最好……最好是重新做三份契书,房契、地契都要快快改名,另有那买卖文书,也要添盖上楼务司的印。”
“就这一点小事,刘二敢管咱们要八十贯钱。”
听得八十贯,廖当家的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道:“不就是要钱吗,给他。”
刁子愣了,忙道:“当家的,真不是我小气,可要是开了这个口,一旦传了出去,将来再办其他事,岂不是人人都要比着这个来?”
又道:“况且今日您是没亲眼得见他那副嘴脸,叫小的滚就罢了,竟还要当家的您亲去见他,也忒嚣张了!”
他还要再说,却听那廖当家的问道:“那你能办吗?”
“办什么?”
“给那契书改名字,添盖楼务司的印。”
刁子一下子就闭了嘴。
“你也知道自己办不了?现在知道办不了了?!早干嘛去了!”
廖当家一边骂,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
刁子虽往后仰了仰头,没被那一脚踹实了,到底还是吃了半记,只觉得口脸剧痛,被踹踢出了一嘴的血,舌头一舔,门牙竟是都有些松了。
他唬了一跳,忙用舌头去舔,更觉松动,再不敢动。
“早叫你仔细些,不要不舍得花钱!赶紧收拾了手尾,把那娘们送去吴员外府上才是正经,你再耽搁,看我不把你头拧下来当夜壶!”
“他刘二是打量那宅子往日值钱,也不看看从前什么样,现下什么样,如今没了学生,还值个屁的钱!若不是场子开在对面,不好躲,谁他妈希得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