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义原也没指望陈敬言会赞同他的提议,本就是为了引出陈敬言内心的真实想法而抛出的砖,他都做好了准备让陈敬言骂一顿了却不料陈敬言沉默了一瞬竟然同意了陈致义的提议。
“你既已有了想法,那便按着你的想法去试一试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陈致义难掩惊讶,以陈敬言往常的性子他这个提议定是会招来一顿骂的,如果不是为了霍令仪他是决计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着,可他竟然同意了,还把这件事情交予了他做,若是做不好的话他在陈敬言心里会有很大的影响,据说陈敬言最近身体不是很好,现在一个小细节都会影响皇位的争夺,与先帝不同,陈敬言即使身体不好也未提起立太子的事宜,也就是说陈致仁在他心里的地位并不适合当一个皇帝,他心中还未正式确立适合皇帝的人选,这个关头理应是避开这些容易出问题的事情的,他让霍令仪收拾徐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可这件事情是陈敬言开口想要让他做的,不做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怎么做,做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他必须掂量着去行,他要在其中找到一个巧妙的平衡,既能迎合陈敬言的心意又能让霍令仪避开这次和亲的事宜。
“儿臣惶恐。”
陈致义退后两步再一次冲着陈敬言行大礼。
“有什么好惶恐的,朕觉得你的想法很正确,虽然大越目前的实力越来越强了,可我陈国也不是没有成长,与陈国比起来大越还得在修养生息几年才能对抗,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大越皇帝才想着派使臣来陈国和亲的事宜,可如今我陈国再不像从前那样需要靠着和亲才能巩固国本,能避免的战争当然要避免,可是避免不了的我们也并不怵,说白了以前我们送公主过去是当人质的而如今我们的国力已经强大到不需要这样做了,公主去和亲的唯一一个原因是因为她看中了大越的皇帝,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个原因可以让朕把朕的宝贝女儿送到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受苦。你放手去做便是了,陈国承担的起代价。”
陈敬言站在书桌后面,背对着陈致义,义正严辞的说出这么一段话,虽然看不清陈敬言的表情,但陈致义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前所未有的决绝,这一刻陈致义深刻的感觉到了陈敬言身为一个皇帝所拥有的骄傲,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他为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骄傲。
到这里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陈致义摸索到了陈敬言的真实想法,知道了陈敬言的真实想法事情就好办的多了,有了准则陈致义只需要围绕着陈敬言的心思去办事就好了,原本因为大越欺骗他的事情他便一直想给大越一点颜色瞧瞧只是顾及这陈敬言的心思不敢下手,现在他倒是方便多了。
想到这里陈致义冲着陈敬言叩了个头,道“儿臣谨尊圣谕。”
陈敬言摆了摆手,陈致义退出了御书房。
陈敬言转过身子,眼睛扫到了书桌上那封信,那是之前霍令仪生病的时候天下第一阁连同解药一同送过来的信,昨儿晚上回到寝殿无论如何无法入睡,于是便来到了御书房,正批折子呢,这封信不知道从哪儿窜到了自己的视线里面,原本因为大越好无预备就提起和亲的事情正心慌意乱的陈敬言,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忽然就静了下来,看着那封信对和亲的事情突然就有了结论。
十七年前因为他的软弱,罄然死在了战场上,他却什么都不能为罄然做,他连左青山都不如,左青山为了罄然甚至谋划了叛乱的事情,他却不能对伤害罄然的人做什么,就因为那个人手中还握着那么一丁点儿权利他就只能放过她,甚至还要对着他笑脸相迎,他这个皇帝做的真叫个窝囊,他不会让十七年前的事情再一次生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懦弱在葬送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性命之后再把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赔上去,真正的事情怎能避过去呢,逃避只会迎来更大的弊端,当初若不是一心想着暂时的和平稳定,事情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十七年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若不是想要亲手将当初伤害罄然的人绳之以法让他们亲自品尝一下皇权的厉害,怎么会苟延残喘到如今。
当初以为为了皇位他可以做尽一切事情,牺牲掉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在那个位置上安稳的待着,哪怕皇位底下尸骨累累也无所谓,可后来才明白,江山万里又如何,徒有万里江山却没有一个能与之分享的人是何等的寂寞。
只可惜等到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用了整整十三年的时间才明白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他想要的那个东西却早已不再他身边了。
陈敬言缓缓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唤身旁侍候的人,独自在书案上铺好了纸,提笔作画,从一开始画的四不像到如今只需要三笔两笔就能轻松的勾勒出那个人的影子,到今年为止她离开他已经整整十七年的时间了,这十七年里有许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楚有许多人都已经忘却了长得什么模样,唯独她,唯独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仿若还像昨日一般活在他的记忆里。
那一年,盛开的桃花树下,她的倩影,从未消失过,一直镌刻在他的记忆之中灵魂深处,伴随着他度过这一个个难熬的春夏秋冬。
江山万里不如你一笑回眸。
庆春宫里,德妃原本因为没有人愿意接刺杀霍令仪的事情而大雷霆,心腹就把打探到的昨夜里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德妃。
那心腹趴在地上,正害怕德妃会因为吧霍令仪的事情迁怒于她,就见德妃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不仅没有迁怒她还心情甚好的将她扶了起来。
看着德妃诡异的笑容,心腹心有余悸的唤道“娘娘。”
德妃脱下腕上一只玉镯子递给心腹道“做得好,这个镯子赏你了。”
心腹不知道德妃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心里有些怵,颤颤巍巍的接过了德妃的镯子,冲她行了大礼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