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晨拧眉摇头:“梆子声还未响便落了榻,翻来覆去有些睡不安稳”
“天儿热了,是这个样子。”
魏如春不待薛晨后话,语声脆脆的,却笃定中不容人质疑:“你那日在熬药房受了大热,天气又始终不退凉,身上体重热毒,古曰暑毒,惟有静息将养,加之黄芪、金银花、藿香等解毒驱热之物可驱散,你这样大的人却害怕喝药,便只能由我来施针且熬着吧,二十八天为大周期,七天为一小周期,七日未过,你头晕头眩失眠心悸都是正常的。”
薛晨展眉笑了笑:“我不是不肯喝药。”
是想让她帮着施针罢了。
只有施针时,如春才肯拿指腹贴着他的皮肉,除却此时,如春虽亦含情脉脉地看他、甜言蜜语地哄他,却害羞得不肯同他有片刻的逾矩
魏如春抿唇笑起来,站起身时余光向窗棂外一扫,见堂下第一排中间的男子已不见了踪影,立刻收回眼眸,漫不经心问:“这便算一台结束了?”
“脑子都刺穿了,输赢已分,自是结束了。”
“一楼那些个人,怎的都不见了?”
薛晨脑子仍着僵,不愿再看一楼大堂的惨象,随口道:“敲锣前,若想赌钱的,就去东北口给下一场下注。”
魏如春平平淡淡地“噢”
了一声,帮薛晨斟了一盏茶后又陪着说了几句话儿,便拿手扇风,抱怨起来:“二楼真热。”
嘟了嘟唇:“又闷不想在这儿待着了,我看六角亭对门有个胭脂铺子,我想去那儿逛逛。”
薛晨手脚还麻着,随手挥一挥,叫来包间中相熟的小厮:“送姑娘去对门瞅瞅——外头鱼龙混杂,京师城里上上下下的混不吝都跟这儿看热闹,你仔细护着,若是姑娘被人碰掉了一根汗毛,我不叫你好过。”
小厮忙谄笑佝腰,将魏如春送出二楼雅间门外,便讪笑道:“薛二公子当真是将您当眼珠子似护着,京师城谁不知道薛家大郎是阎王,薛家二郎温柔儒——”
“雅”
字还未说出口,脖颈便已悄无声息地没入一根银针。
小厮歪着头,顺着墙晕了过去。
魏如春低下帷帽,四下看无人,立刻果断地拎起裙摆向东北口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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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亭东北口外,有两间盖着青砖的低矮平房,里头喧嚣嘈杂,常豫苏刚刚撒下二百两押铁锤李会赢,贴身侍奉的庄荷躬身帮忙打帘:“常公子眼风准得嘞!上回您说何瘸腿要死,嘿,您猜怎么着?果不其然那一场何瘸腿被揍得肠子都拉出来了!”
常豫苏扬了扬头:“我看人只有三分准,看武却有七分功,瘸腿儿前一场被人伤了脚踝,下一场铁定跑不快,恰好下一场不就是铁勾手黄二狗?那黄二狗没手,但手臂上安了铁钩子,手一伸一钩,瘸腿甭说肠子肚子,就是心肝脾肺都得一并从肛里拽出来!”
常豫苏说着,便志得意满地夹赌票出门来。
甫一出门,便听得低矮拱门后的灌木中传来女子嘤嘤的哭声。
常豫苏只觉晦气,朝地上啐了口唾沫:一出赌场门就听到哭!死娘们儿!哭哭哭!真他娘的丧德行!
常豫苏大阔步朝灌木丛走去,只见拱门外一个笼着黑纱帷帽的身影对着人哭。
“妹妹,你别劝我,走一条道儿就得走到黑,晨郎说了要和离娶我,我便等着就是,我什么出身?晨郎什么出身?薛家钟鸣鼎食,一辈儿连着一辈儿的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我能得晨郎垂青已是祖坟冒着青烟,我还期冀盼望什么呢?”
常豫苏脚下一顿。
晨郎?
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