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市四惠店开业迎新宾中,全场8。8折,热食商品买一赠一。
陈晴伸着食指,掐着白嫩下巴,向菜单行注目礼,她有点乱,自打独立生活后,每顿吃什么,是她最纠结的事。
“想好没?没想好,让下一位。”
营业员有点不耐烦了。
不耐烦的不止营业员,后面的顾客推了陈晴一下,陈晴惊恐兼恼怒地回头,却现对方也是无辜的,是后后及后后后,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压一个的效果。
“椒盐海白虾。”
陈晴又掐了回下巴,在菜单中胡乱喵一眼。
“椒盐海白虾,这是您的号码牌。”
“算了,辣炒花蛤吧!”
陈晴临时改主意。
营业员想理论,主管溜达到附近,奔着顾客为上,开业大吉,不敢得罪的心思,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嘟着嘴,为陈晴改订单。
陈晴握着号码牌回到座位,一排土黄色的桌椅,类似食堂,整个潞东区的人都来了吧,乌央乌央的。“好日子”
歌曲循环播放,陈晴从桌上的餐巾纸包中抽出一张,擦掉上位顾客在桌面留下的明晃晃污渍。
十分钟后,滴滴答答的声音自圆形褐色号码牌中传出。
除了机器声,还有人声,果然新开的店更热情,“36号,辣炒花蛤!”
不但热情,听着还亲切、耳熟咧,陈晴拿着牌子往明厨方向走,隔着玻璃,她迎面撞上孙大力,孙大力戴着厨师帽,穿着统一的制服,他拿着锅,举着铲,正麻利地装盘,烟火气中,孙大力仿佛感受到陈晴的目光,他一抬头,两人隔着窗,隔着各式各样的炊具和调料,面面相觑。
这是离婚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今天,是陈晴来新校区上班的第二天。7月底,校办将在北京散心的她急急召回,为的就是给她安排新工作,去刚合并的四惠小学,“开疆拓土”
,曾副校长勉励她,“配边疆吧?”
陈晴无奈,四惠小学在潞城潞东区,潞东从前是潞城的一个附属县,并到潞城不过近十年的事儿。
“避避风头也好。”
曾副校长欲言又止,他不是体贴陈晴,是怕陈晴闹。他必须提起陈晴另一个痛点,才能让陈晴忘记“配”
的痛。
“避什么风头?”
陈晴茫然,“那事儿还没过去吗?”
她指的是补课风波。
当然没过去,曾副校长心想,那是政治污点好吧!小陈还是太天真啊。不过,他心里还是怪同情陈晴的,他把同情说出来了,“同事们在议论,你离婚的事儿。”
他停了有三秒,等着看陈晴表情的微妙变化,惊、疑、颓,惊,大家怎么知道的?疑,谁走漏的风声?颓,哎,纸包不住火,陈晴脸上瞬息万变,曾副校长的指甲刮擦着玻璃桌面,“二十年后看,都是小风波,”
他安慰陈晴,“可暂时换个环境对你是好事,你总不想一直做话题女王吧?”
陈晴在椒盐海白虾和辣炒花蛤中犹豫时,还在思考谁和她作对,将离婚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齐老师?宋老师?齐老师和她关系最密切,所有秘密、体己话,陈晴都告诉她,离婚自然第一时间说了;宋老师的娘家和她家在一个小区,出出进进的,可能看孙大力消失一段时间了,要不要去对质呢?还是继续装岁月静好,让“谣言”
不攻而破呢?
新学校的同事是不是也知道自个儿离婚的消息了?否则,刚刚认识的四惠校区的6老师为啥在办公室,提到儿子新谈的女朋友,一万个不愿意,主张分?问,就说,“单亲家庭”
“惹不得”
,这是点我呢?还是点我呢?
还是得复婚,复婚才能避免被议论,未来,壮壮谈恋爱、结婚,才不会被丈母娘嫌弃。陈晴抽纸擦土黄色桌面时,暗暗誓。她想到办法,心情豁然开朗。
可关键,孙大力人呢?我单方面誓、决定复婚有个屁用!陈晴瞬间沮丧,是啊,将近俩月了,她和孙大力的沟通不过三句,从北京回来,她试图见壮壮,去了前公婆家,婆婆对她没好脸色,说公公带壮壮去黑县山里老家了,她还见过前小叔子一次,她是故意去岳西路五金店找孙大强的,孙大强待她倒客气,仍然喊嫂子,陈晴含泪问了孙大力的下落,孙大强支支吾吾,大意是,打算找个活儿,先干着,不能像以前那么漂了。
壮壮中间和她联系过一次,这让陈晴心里宽慰些,孩子恋妈改不了,只是陈晴忍不住关心壮壮的学习,问作业还剩多少,英语看了没,下学期,妈还给你联系个演讲比赛,赢了能上潞城春晚的,壮壮惊慌失措,说手又开始抖了。陈晴心知,落下病根了,不能提学习,她刚想说,抱歉,抱歉;那边,壮壮便把电话扔给前公公,前公公公事公办提到什么时候回潞城,陈晴还想说些挽回孙大力的话,前公公梗着脖子,“你们的事儿,我们老了,不好掺和!就这样吧!”
挂了电话。
算算日子,她还有一周开学,壮壮和她同步,明后天到潞城,孙大力还不出现,怎么商量后面的事,壮壮的,他俩的?